REAL参与的西甲的第二场比赛抽到的对手是LASPA,很不巧的,糸师冴他们还要进行客场作战,且比赛的球场大加纳利球场距离马德里十分遥远,教练说想要当天比当天回是不可能了,球员们需要在西班牙大加那利岛的拉斯帕尔马斯市住一晚再回去。
可以庆幸的是,REAL提前订好的酒店是海景房,能够舒舒服服地呆一晚——当然,前提是赢球。
比赛开始前,准确的说是见到抽签结果后,凛就发觉他哥的神色有一点不对劲,还不等他发问,糸师冴就已经转过了脸对他说:“这次比赛你要小心一点,对方有个叫葵因的球员,是恶意犯规的老手,本身球风凶猛但是也喜欢耍小手段,让某些球员伤病或者留下心理阴影是他的拿手好戏。”
“那家伙没有被禁赛吗?”凛问。
“没有,但被罚的红牌数量算算也差不多快了,”冴说,“今天如果把他逼到绝境,很难说不会选择重蹈覆辙。”
“像蚂蟥,”凛说,微微蹙眉,“那就给他造成心理阴影,让他的心理防线崩溃。”
“…凛,”冴凝视着他,抿着嘴角,“我不得不提醒你,有的时候不要太想当然了,球场上瞬息万变,太轻易下决断有可能会被对手找到漏洞反咬一口。”
“……”凛顿了下,看着哥哥,有那么一瞬间他不受控制地排斥冴否定他,但很快压制住了这种想法,慢慢点了点头,“我知道。”
冴又看了他一眼,好像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抬手捏了下凛的肩膀,低声道:“知道自己要赢就行了。”
*
比赛刚开始踢的时候,REAL势如破竹,两位双子星配合绝佳,糸师凛在糸师冴的助攻下,带球闯入了对方的禁区,骁勇地打门,很快竟都上演了帽子戏法,连续三次都成功射门!
顺得都有些不可思议,凛喘着气环视整个赛场,算计着每个人此刻的位置和漏洞,要不是让他小心的人是糸师冴他都要怀疑告诫他的人是不是故意耍着他玩。
他觉得对手没有那么厉害,很快这场比赛他就会和哥哥一起拿下。
但很快,新的开球后,局势陡然变了。
在凛又一次接到了哥哥的传球后,他单刀赴会,往对手的球门附近狂奔,维塔帮他吸引火力,正准备起脚射门,但突然有道鬼魅般的黑影陡然逼近,对方埋伏在哪里凭他的视野能力竟然都没有察觉,那黑影冲他袭来的速度甚至跟他全力爆发时差不多,接着,谁都没有预料到,冲凛奔过来的人似乎是要抢球、但偏偏在中途又改了动作,迅疾凶狠地飞起一脚就冲着糸师凛的膝盖踹了上去!
那瞬间,凛睁大了眼,马上就被绊倒了,接着从膝盖上传来的疼痛令他咬紧牙关,本能地蜷缩起来抱着腿,冷汗疯狂地跑了出来,糸师凛真想大骂一句脏话!
眼睁睁地,看着球被人抢走了,那身影拿到球以后嚣张得不行,行云流水地猛力越过三个人后,攻入了REAL的禁区,射门!!
糸师冴被人墙防守,也离那人太远了,赶过去的时候还就差了一米远,与足球失之交臂!太可惜!
但冴在看到对方射门后没有再多停留,转头就直奔糸师凛而去,吹哨的裁判和冴一起,都来到了凛那里。
凛咬牙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处又是一阵疼痛,他低头看了眼短裤下的伤口,发现竟然都他妈出血了,被钉鞋踹的!
糸师凛脸色阴沉地可怕,捏紧了拳头,心情瞬间暴怒,真想把恶意侵犯的那个傻逼揪出来场下打一顿。
糸师冴赶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低头看弟弟的伤口,凛看到他的脸色瞬间也变得可怖。
冴骂了声西语的脏话,裁判示意他消气,估计骂的不怎么好听。
“红牌吧?葵因超出正常铲球的范围了,”冴用流利的西语在LASPA球迷因为进球猖狂的欢呼声里尽量稳定着心绪说,声音却异常发冷,好像要把谁冻住似的,“不行看VR回放,葵因恶意侵害糸师凛,导致我方丢球。”
“请您冷静,我会和另一位裁判一起商量结果,绝对公正。”裁判说。接着很快为赶到的队医让出了位置,进球后若出现受伤情况都有几分钟的时间进行紧急处理。
糸师冴看着队医给凛处理着伤口,浓重药味的喷雾剂对着凛红肿的膝盖喷洒,糸师冴面无表情,手却攥得死紧。脸色竟然煞白。
凛多久没见他哥这样子了,知道他这是真动怒了。
“我没事,还能踢,”凛出声,“还按之前的战术,你还把球多传给我。”
糸师冴闻言,抬头看他,凛发现他的瞳孔很沉,绿得叵测,冴的唇动了动,说的话却不是凛以为的那个痛快的如复仇般的“好”字:“我会适时选择传球的对象,不然他们会紧盯着你一个人,当然我会选择最佳路线,你不用操心……有必要时学会保护自己,别出身未捷就被踢废了。”
糸师冴语气正常,没有半点刻意说教的意味,但是凛听着,却觉得有些刺耳,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保护自己?在球场就是不去争球了吗?”凛说,“只要那个叫葵因的冲我来,我是不可能让球给他的,被恶意伤害我也不会让出去,也不会放过他!哥……”忍不住盯紧冴,“我不害怕,我不可能学会‘跳水’保护自己,要我进行所谓的示弱,我宁愿遍体鳞伤。是你教给我的,进球就是一切!”我不进球的话,恐怕你也会看不上我,对我失望,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没有让你不去争,我是让你知道自己疼痛的限度,”冴说,也皱眉望着他,两个人在嘈杂的球场上用日语快速交流,虽然气氛逐渐尖锐,“之前有个球员21岁就退役了,因为膝盖和脚踝受伤太多,踢废了,你的膝盖积液的话就要手术还要复健,接下来的每一场西甲联赛你都踢不了了。你知道吗?”
其实比赛开始之前的最后一刻冴就是想对凛说这些问题,很现实很残忍,但他们都不得不去面对,球坛里有多少天才横空出世又飞速陨落,几乎有一半都是伤病的折磨,糸师冴想跟凛一起踢很久的球,不可能眼睁睁放任弟弟硬抗伤害最后留下病根,未来黯然退场,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可此刻糸师凛看着哥哥,突然觉得冴变得胆小,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哥哥说的也确实是面对事实的道理,但他还是不解:“可是我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之前跟安道尔队比赛,被打伤了眼睛,腿也受伤了,不也还坚持比赛?为什么轮到我就不一样了呢?”
糸师凛一边忍受着伤口被药剂清理的疼痛,一边倔强地盯着哥哥:“你都可以坚持为什么我不行??你不能看轻我!”
“……”糸师冴也盯着他,牙齿咬了下嘴唇,一时无话。
队医处理完了,蹲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好像突然起内讧的双子星,即使听不懂也觉得事态出了问题,忍不住想下去帮着找教练过来。
场上的两个人却还在对峙,LASPA的激进球迷还很缺德张扬地冲他们喝倒彩。
“在足球上,你真的看到我了吗?”糸师凛最后跟糸师冴这么说,说完,蓦地转身看向嘘声喧哗发起的位置,摄像正好拍到他此刻的表情,看到的人都差点没了声音。
太可怕,令人寒毛直竖……
“Cierra la boca !(都给我闭嘴!)”糸师凛第一次用西语冷沉沉地骂了人。
糸师冴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冴蹙眉,望着他的背影一会,抓紧时间转过身去问队医凛的伤势究竟如何,还要看裁判怎么判……
说话间,他抬头恰好看到对面几米远的LASPA球员,其中一个布丁头的家伙冲他咧嘴,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那就是葵因。糸师冴嫌恶地皱眉,向来冷清沉着的脸变得凶悍,下定决心要踢爆他们。
球场上瞬息万变,他的战术也要随机应变……
糸师凛,还是太天真了……
*
裁判罚了葵因黄牌,这让半个场子的REAL球迷都不满,更不用说REAL的球员了。糸师凛啧了声,在他们教练抗议被拦下场后,脸色沉得如深渊,他盯着对面恶意侵害他的傻逼,直想把人大卸八块同时飞快思索着怎么应对,没注意他哥看过来的眼神。
很快,比赛继续进行,凛的膝盖贴了止痛贴依然爆发力强劲地奔跑,对上冴的视线,好在他哥依旧把球传给了他,凛盘带着球,距离球门三十米的时候看准了时机想射门,耳朵却忽然动了动,眼角瞥到有道恶意的旋风般的身影袭来,又他妈想梅开二度蓄意犯规抢球,对方这是被罚下场之前能踢倒关键位前锋有一个算一个,血赚不亏是吧?!
凛咬牙,嘴角绷紧成一条冷峻的直线,眼睛飞瞄到了REAL的边后卫,想快速借助对方做个二过一障眼法迷惑对手,谁料,LASPA的葵因真是个犯规的高手,出脚的动作竟然比他还快,他刚把球假意远传给边后卫,那人就好像识破了他的招数,极速奔来去铲他的球——不,不算铲球了,布丁头的大高个瞄准着糸师凛的脚踝暴力地飞踢一脚,凛躲闪不及,另一只脚却本能般地扭转乾坤,赶在对方抢夺前爆发着力量将球送了出去——传给了奔跑而来的糸师冴——糸师凛及时看到了哥哥,脑子里马上规划出新的策略,他知道冴跑到了禁区,如果接到球,就一定能趁此时机射门!冴曾经是最优秀的前锋!
糸师冴果然不负他期望,在凛摔倒时牢牢接下了球,不带犹豫地脚背勾球,接着一脚暴力射门,球隔着三十米,划出弯刀般优美又极速可怕的弧度,轰地一下从LASPA门将高举拦截的手掌边越过,旋转着闯进球网中!
4比1,REAL终于又进球了。
但糸师冴没有面露丝毫愉悦,听到欢呼声后就急急去看弟弟,同时听到一声煎熬的闷哼声,糸师冴的嘴唇都有点发白了。
他走了几步,就看见糸师凛弓着身子躺在球场上,一手本能地捂着额头,凛眯着眼睛试探性地略略松开手,瞄见自己一手的血……
他刚刚摔下去的时候额头撞到了地上,破了道口子,而且,他感觉自己摔地上的时候绝对还被人趁机踩了一脚……
我他妈的,真想杀人!!——他想。
糸师凛从那么小踢球开始,知道有踢脏球的人,他发誓不与他们为伍。知道是知道,可确实之前没怎么对上过,今天还真是“开了眼了”,他妈的头一次遇见这么不要脸的货色!
比跟他哥比过的安道尔队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甲联赛判罚默认宽松不是这种垃圾肆意妄为的理由。
他是这么想的,糸师冴也是这么想的。
凛感觉到他哥蹲下来,边大声叫着队医,边想用干净点的东西按住他的伤口,但是身上只有球衣,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糸师冴的指尖拨开他的头发,凛感觉他的手指竟然好像有点发抖,凛的睫毛上沾了点血,费力地眨了眨,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哥的膝盖,“我没事,就是破了道口子,顶多丑了点。”
“闭嘴,”糸师冴说,“让队医来看,你的脚踝也被踩出血了,你要是想踢到决赛,老实点呆着。”
又让他不要逞强。
“……是你说的,球场如战场,我会是最佳球员。”凛坚定地说,同时还想找那个杀千刀的对手,却被他哥一把按下了肩膀。
“你是白痴吗?”糸师冴说,声音如包着火的冰,“接下来我会把球传给维塔,执行备用战术,你少反驳我。”
凛整个人都僵硬了,半天才抬头透过模糊的带着血点的视野看向哥哥,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我还能踢!”
冴给赶到的队医让出了位置,嘴唇紧抿,视线紧随着队医的动作:“我是第一个核心,教练说过以我的指挥为基准,你听话就好。”
“……糸师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以自我为中心?!”糸师凛控制不住地,手指抠紧草地,大声说了一句。
冴瞥了他一眼,只留下一句我是全局的指挥官就匆匆站起身,冲赶过来的裁判交涉。
飞速的西语,糸师凛又听不懂了,心里却霎时涌起一阵阵怒火,不算是单冲着糸师冴,是冲着目前这意料之外的操蛋的情况!
他看到有LASPA的球员也过来,七嘴八舌地插进冴跟裁判的交涉,那个犯规的主谋葵因也装作事不关己地走过来,凛马上想从地上站起来,此时恰好冴的对面有人不满地反驳这年轻的亚裔球员,冴冷嗤回去,那人可能脾气火爆,骂了句脏话竟然就伸手推了冴一把,但他没想到下一刻就被按着脸给暴力地推了回去,还猛地撞到了自己来搞事的队友身上,两个人都差点没站稳摔倒。
大加纳利球场顿时全场哗然。
糸师冴微怔了一瞬,不是他出的手,赶紧转头去看,就见糸师凛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额头还没清理完,还在渗血,一双冰冷的绿眸凶恶地盯着对面,手指刚刚才卸了力垂下,活像个玉面罗刹。就是他刚刚把人给用力按着脸一把推了回去的。队医站在旁边举着水壶和棉签一脸惊吓。
“再推他一下,我把你手折断!”冴听见弟弟用英语凶神恶煞地说。估计还没学会怎么用西语说这句警告。
“凛……”冴叫了声弟弟的名字,却没有斥责他,反而很快挡在了他的身前,沉静可靠的10号背对着糸师凛。
“这次绝对是红牌,而且对方在罚球区犯规,必须罚点球!”冴对裁判说,眸底的神色令人心惊,冴尽量稳着自己的脾气,声线冷凝,“我们客场作战也不是地属这里的您判罚宽松的理由,我有权利提出异议,下了场我就去找足协!”
说完,本该结束,他还是加了一句不像他作风的、掺杂私人感情的话:“糸师凛都流血了,你难道看不到吗?”
裁判一脸尴尬,正要召唤另一位过来商量,站在附近的葵因却火上浇油地开口:“受伤是常有的事,哪有球员没有受过伤的,你们还年轻,以后会经常见识到的。”
糸师冴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神色简直可怕的像暴风雨的前兆,糸师凛也一步上前差点想不管不顾地一脚踹飞他,他俩还没动手,赶过来的维塔却忍不了了,一把拽住了葵因的领子,痛骂道:“你这王八蛋,把足球祸害成什么样了?!全网都是骂你狗屎的,你不知道吗?!”
葵因也怒火骤起,本就技不如人才耍手段,现在被贴脸开大,也揪住维塔的领子想揍回去,结果被其中一位裁判给赶忙拦住了,两裁判开始劝架,一个拖一个,好半天才把两方人马各自劝回去。
伤停补时阶段,糸师冴看着糸师凛终于被处理好的伤口,少年的额角被贴了纱布,被散下来的碎发遮住一些,看起来就没那么严重了,但是凛流了半边脸的血是他亲眼见到过的。
还有脚踝,现在被缠上了止血带。
“……不能让他们跟鬣狗一样紧盯着你,”冴跟教练沟通后对弟弟说,“接下来我去当诱饵,然后你和维塔双锋配合进球。”
凛猛地抬眸,看向他:“到时候你也被恶意侵害呢?”
“他们忙不过来,你只管进球,太疼了就换替补,听见没?”糸师冴说。
“……你是觉得你比较有经验吗?”凛说,“你的伤才好。”
“……糸师凛,”冴说,“你现在开始不冷静了,多动你的脑子踢球。”
凛没说话,低头平复着被打乱的节奏、心绪,逐渐冷下来思绪的同时两个人的气氛却有点僵硬。
过了几秒,冴顿了顿,说了一句:“你听见我要去当诱饵时什么心情,我看到你要逞能时就是什么心情。”
凛还是没有说话,握紧了拳头。
“胜利绝对在我们手上,”冴低声说,“只靠你或者我是踢不了比赛的,我不可能出了意外还把球只传给你。”
“……”糸师凛一言不发,盯着地面,明明知道哥哥说的没错,但是此刻却敏感地、不受控制地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雪夜,一点点被噩梦渲染般觉得自己变得没用。
好像,有时候太在乎糸师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tbc.